次日清晨,天光将明未明的时候,薄雾在四处弥漫。
诺亚仍然一夜未眠,在会长室内专心阅读有关高塔的记录,把身心完全投入到攻略试炼中。
作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活死人,诺亚无需睡眠,自然能够高效利用时间,尽力补充新历34世纪的知识,以免未来发生一些常识性的错误。
当然,最重要的还是高塔。
阿尔维亚公国境内唯一的高塔——艾瑟高塔已有九百余年的历史,其存在之悠久,甚至要比公国境内绝大多数城镇还要古老。
不过还是比不上诺亚这位一千两百多岁的古人。
太阳徐徐升起,照破云雾,一束束地穿过会长室的窗,驱散办公桌上的阴影,在诺亚手中的古书上留下温暖的痕迹。
听着不远处街道上传来的熙攘声,诺亚最后扫了两眼书上有关第五层的记载,旋即将这本厚沉的古书合起,放回到书架上。
咚咚咚。
门外适时地响起敲门声。
莫妮卡的声音隔着门传入耳中,“会长大人,其他人已准备好了。”
“这就来。”
诺亚看了眼窗外明媚的天气,又看向墙壁上高挂着的时钟,走出会长室。
……
蔚蓝圆桌的三位成员早早地在大厅内等候。
莫妮卡与诺亚与三人会合的时候,安娜与雪莉少见地没有掐架和吵嘴。
头戴魔女帽,身披大衣的红发少女脸色深沉,面无表情地靠着墙,双手环胸,脑袋微微低着,目光仿佛飘向遥远的地方,不知在思考什么。
雪莉也静静地站在一旁,学着安娜的姿势,同样靠墙抱胸,默不作声。
来自神圣教派的修女则紧张地握住胸前宝石,双目紧闭,嘴唇不断地张启,小声地念颂着祈祷之词,眉头时不时地皱起,俨然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。
不知情者看到这一幕,恐怕要以为诺亚这位新会长刚刚离世。
诺亚深知自己虽然是活死人,但目前来说【活】这个字占了多数,所以她们应该不是在哀悼自己。
他来到众人面前,发现三位姑娘脸色不曾转变,沉思几秒后皱起眉头:“你们怎么了?个个愁眉苦脸的。”
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,没道理一夜过去就突发变故。
安娜最先反应过来,猜出诺亚又在会长室闭关了整夜,所以恐怕不知道那天大的消息,于是凑到诺亚耳边,小声地嘀咕了两句。
诺亚原本微蹙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,听完安娜的解释后,他的脸上已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。
“宣战?”
就在昨天,南方大陆第三教会和北方大陆第一教会正式宣战。
这则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整座艾恩大陆,阿尔文小镇算是偏远地区,所以收到消息的速度较晚,安娜等人也是今早才从小镇的报纸上得知了这震惊的大事件。
战争永远不是什么好消息。
哪怕是作为古人的诺亚也知道,南方大陆与北方大陆始终处于对立状态。
双方在悠久漫长的岁月里积累了太多仇怨,除非有朝一日将对方彻底摧毁,否则南北对立的状态永远无法停止。
南方第三教会与北方第一教会,虽然是同样信仰圣光之神的神圣教派,但两者之间教义理念有所不同,甚至在某些条例上背道而驰,且两者如今都宣称自己才是最为正统的神圣教会。
今年来双方摩擦不断,信徒之间相互攻击的事件频发,但整体上并没有全面开战的势头,一直处于剑拔弩张的僵持阶段。
没人会想到这场战争来得如此突然。
更为惊人的是,此次宣战并非单方面的意愿,而是南方第三教会与北方第一教会同时向对方宣战,说明双方都愿意挑起这场注定血流成河的战争。
“神圣教派的内战是很麻烦的事情。”
安娜耸了耸肩,由于帕斯卡在场,她也不好说太多风凉话,只有默默压低自己的魔女帽,“他们内部的狂信徒比雪莉身上的毛还多,真要打起来,没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估计不会收手。”
说到这里,安娜默默地望向帕斯卡。
她是死亡女神教派的信仰者(尽管那信仰根本不虔诚),对立教派的内战在她看来等同于一场好戏,无论双方谁胜出,安娜都不在乎。
但安娜很在乎帕斯卡。
作为神圣教派的修女,帕斯卡无疑是最担心这场战争的人。
安娜之所以板着脸,正是因为她在意帕斯卡的感受——总不能公会同僚心慌不安的时候,你还在那儿幸灾乐祸吧?
她只是不要脸,又不是粗枝大叶的傻子。
兴许是察觉到安娜忧虑的目光,帕斯卡结束祈祷,重新睁开双眼,露出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,“其实你们不用太在意我,我只是……有些意外而已。”
“会担心是正常的。”安娜慢悠悠地开口,“不过据我所知,他们的战线并没有被拉长,而是围绕着某座平原展开,那地方距离我们很远,应该不会把战火波及过来。”
“那就很好。”
帕斯卡安心地把手放在胸前,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,但还是有点不安地小声说道:“可我不太明白,为什么会他们会忽然开战?”
安娜无奈地摊开手,“南北双方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,这么多年下来,憋不住怒火很正常。”
帕斯卡仍然满脸不解,下意识捏紧宝石项链,“但他们发动的是圣战,只有在剿灭异教徒时,教会的主教才会以圣战的名义发动战争……又或者……他们直接听到了真主卡列的神谕。”
圣战?
诺亚挑了挑眉毛。
他怎么觉得这词听着很耳熟呢?
过往升天的回忆涌上心头,诺亚忽然想起那十六位星河巨人,想起自己无意之间带的一波大节奏,还想起那尊口吐人类语言的巨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——那就发动圣战吧。
诺亚:“……”
就在帕斯卡和安娜思考这一切的缘由时,真正的幕后黑手内心慌得一比。
幸好此时莫妮卡走了出来,站在诺亚身旁,目光朝向安娜等人,“开战的理由不重要,重要的是开战的事实……南北两方的战局已然不可挽回,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战争尽快结束,以及……南方教派至少不要落败。”
“如果能和平解决,那就最好不过。”
帕斯卡长叹口气,似乎已经想通,脸色好转了些:“莫妮卡小姐说得对,我会向真主卡列祈祷,希望他能庇佑南方的信徒。”
毕竟阿尔文小镇归属于阿尔维亚公国,位于南方境内。
帕斯卡所在的教堂,其遵守的教义也来自南方第三教会。
如果南方教派落败,北方教派必然会对其他南方的教派进行清算和强制执行,届时就算能侥幸不被以【异教徒】的身份审判,也会被要求更改教义。
众人又沉默了几秒,直到安娜耐不住这氛围,鼓起腮帮子,吐出一口气,然后迅速恢复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,上去拍了拍帕斯卡的肩。
“好啦好啦,再去想这些事也没用,我们还得进军高塔呢。”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帕斯卡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,“谢谢你,安娜。”
某没心没肺的红发仪式魔法师愣了愣神,被如此直白地道谢,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
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。
天然克傲娇。
为了化解羞涩,安娜来到仍然面露沉思之色的雪莉面前,拽了拽她的胳膊,古怪地看着这只傻鸟,“你又是什么情况?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?”
雪莉从思考中醒过神,抬起头,目光深沉而睿智,仿佛化身哲学家一般,面无表情地朝安娜提出三个足以震惊世人的问题——
“圣蘸是啥?某种酱料吗?能蘸薯条不?”
安娜、帕斯卡:“……”
多亏安娜的安慰和雪莉的逆天,公会大厅内的气氛总算好转许多。
望着逐渐活跃起来的三人,莫妮卡露出浅淡的微笑,随即转过头来,看见诺亚的脸上还留着几分抹不去的严肃与深思。
她恪守女仆的职责,向诺亚投去关心的眼神,“会长大人,关于这件事,您是有什么头绪吗?”
“没有头绪。”
诺亚虽然慌得一比,但很快就镇定下来,波澜不惊地回答道,“完全没有。”
莫妮卡轻轻地“哦”了一声,又微不可查地瞥了诺亚一眼,笑意比先前更浓。
诺亚没有注意到莫妮卡嘴角笑容的深意,朝安娜等人走去。
圣战与升天之旅的事情固然值得思索,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爬塔。
“走吧。”诺亚招呼众人出发,“第五层的试炼是个麻烦,不要掉以轻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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